085回歸 (6)
關燈
小
中
大
息看。胡志林的背後人應該就有陶慶安。炸彈事件也應該和陶慶安脫不了關系，只是中途出了一些差錯，讓胡志林沒有被救走，反而在這場炸彈事件中死了，應該是老胡子滅口的。”
“嗯，我也聽說了，炸彈應該還有第三方，從現場的痕跡看。不過現在來看，這個第三方很懸。有可能是利益博弈下的負隅頑抗，也有可能是單純的第三方仇人。總之，現在老胡子已經瘋了，徐曦讓我提醒你，小心一點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廚房中的沈遇晴身上。她絲毫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險惡，她現在所有的註意力都在對付鍋裏的海蟹身上。
“要不要把她先送回深城？”
“離開了我身邊，更加不放心。”
“那也是。”小雙點頭。
“對了，家裏沒有醋了，你們誰幫我去買點？”
熊維林站了起來，“我去吧！”
“等等，你們不知道牌子，也不知道到底是三年的還是五年的，反正我們樓下就有，我去買好了。對了，家裏啤酒也沒有了，要我順便帶一些回來嗎？”
“不用這麽麻煩了。我陪你去。”
“怎麽啦？”沈遇晴解下圍裙，放在一邊的櫃子上，“都說了很快回來了，再說了，你走了，誰來看著火。”
“有小雙。”
熊維林拿起鑰匙，“走吧，我們去去就來。你看著鍋裏。”
後面這句話是對小雙說的。
小雙盯著鍋裏冒出香氣的螃蟹，滿口答應。
“好啊！記得帶啤酒！”
“……”
兩人電梯一路往下，晉城的夏季，就算是到了晚上，依然兩塊不起來。
剛出電梯，一陣熱氣撲面而來。
“好熱啊！”
沈遇晴哀嘆，“怎麽比深城還有熱？”
明明深城是海濱城市，又更加靠近赤道，但是沒有想到遠靠北方的晉城居然同樣也這麽熱。
“所以，要不要買個西瓜？”
“算了吧。蟹本來就是涼的。再吃西瓜，肯定拉肚子。買點芒果吧，芒果和火龍果是熱帶水果，都不錯。”
“也行，聽你的。不過我們樓下的超市並沒有，要不我們開車去遠一點的。”
“行！我在這裏等你！”
熊維林轉身去車庫開車，但是就幾分鐘的時候，他駛出車庫的時候卻沒有看見原來站在路邊等她的人影。
“卿卿，卿卿？卿卿！你在哪裏？沈遇晴？別玩了，這並不好笑！”
此時，電話傳來一陣忙音。
他猛地反應過來。
“老胡子！”
103生死之間
103
沈遇晴沒有想到就短短幾分鐘的時間，會發生如此大的變故。面前的老人一雙倒三角眼直勾勾盯著她，像是食人的猛禽，讓人渾身戰栗。
“你是誰？”
老人盯著她，不發一語，只不過眼神忽然變得陰鷙起來。她遍體生寒，慣性去拉車門，但卻被老人擋住，他有著老年人沒有的靈活，一把拽住她的手腕，同時，一巴掌扇了過來。
她腦子嗡嗡作響，整個人暈頭轉向，耳邊隱隱聽到一個聲音。
“有車追了過來！”
“甩開他！”
接下來，沈遇晴像是坐上了雲霄飛車一般，整個人如在雲端一般，她想吐，但吐不出來，甚至整個人坐都坐不穩，只是後視鏡的餘光中，她看到了身後一輛奔馳朝他們飛快地追過來。
那個車型、車牌號……是熊維林的？
熊維林沒有猶豫，上了車就直接追人了。他們最開始就是害怕意外，所以在沈遇晴的手機裏裝上了定位系統，後來覺得手機太明顯，所以在她手上的計步器中也撞上了定位系統。
沈遇晴手上的定位系統顯示她就在不遠處，也是就幾分鐘的時間，跑不了多遠。
眼看前面的車越來越遠，熊維林踩死了油門。
車呼嘯向前，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車輛，這個時候前面忽然出現一輛大卡車，直直朝老胡子的車撞去。
“小心！”
他甚至沒來得及說出那句話，就聽到砰的一聲，前面的兩輛車已經撞在了一起。
巨大的聲響後，一片恐慌驚叫的聲音響起。
他拉開車門，朝那已經撞得面目全非的轎車跑去。車內，一片狼藉，他拽開已經變形的後車門，看著裏面血肉模糊的一片。
“卿卿！”
他心裏一疼，好像有什麽大石頭一般，狠狠砸在她的心上，疼得他全身上下筋骨俱裂。
“卿卿……”他小心翼翼抱住那個渾身是血的人，伸出手，卻不敢碰觸她臉上的血，“卿卿？”
身邊隱約有警車鳴笛的聲音，但是他逐漸有些看不清楚面前的人。
耳邊一片嘈雜。
“不要吵。”
吵死了。
真是吵死了。
大雙趕到醫院的時候，沈遇晴還沒有出急救室。
走廊裏，小雙掛了電話，擡頭看見匆匆而來的大雙，沖他點了點頭。
“怎麽會這樣？”
“胡志林死了。老胡子反彈，結果沒有想到遇到了一個酒駕的貨車司機。”
大雙沈默了一秒，“沈遇晴怎麽樣了？”
小雙搖頭，沖裏面努努嘴，“還在裏面，雖然有安全氣囊，但是撞毀太嚴重，醫生說胸腔有根肋骨斷了，插進了心臟。”
大雙心中一凝，目光落在一直站在急救室門口的男人身上。
“他進去多久了？”
“一直沒離開過。”
小雙微微嘆息，“現在我們說什麽他都不會聽的。”
大雙沈默了片刻，“對了，老胡子那邊怎麽樣了？”
小雙搖頭，“當場斃命。”
“這麽巧？陶慶安剛剛死了，他也出車禍了，這些人也死得太密集了。”
小雙看了他一眼，“不是你一個人這麽想。相信不久以後，警察會過來問話的。”
頓了頓，小雙才說道：“的確有些巧，那個司機……”小雙的眼中閃過一絲懷疑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警察做久 了，總有一些職業病。
就在兩人在走廊說話的時候，走廊這邊又匆匆走來兩個人。
走在前面的是一個漂亮的短發女子，身後跟著的男人倒是一個熟人。
“陳煜？”
“嗯。”
“小五哥情況怎麽樣了？”短發女子，也就是賀寶珠難掩臉上的焦慮，“到底是怎麽回事？怎麽我剛回來就聽到了他出事的事情？”
“他沒什麽大礙，就是精神有些不好。有事的是他小媳婦，現在還在急救室。”
“沈遇晴怎麽了？”
賀寶珠顯然沒有松一口氣，反而更加著急了。
“被綁架，然後出了車禍。肋骨插到了心臟。”
“什麽？我進去看看……”
陳煜攔住她，握著她的肩膀示意她看過去，“別進去了，你現在進去只是添亂。小五……現在應該挺不好受。”
幾人說話的時候，急診室的燈熄了，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，熊維林急忙迎了上去，“醫生，我妻子怎麽樣了？”
“萬幸，肋骨擦過心臟，雖然造成了大出血，但是索性送醫及時。”
“謝……謝謝。”
醫生看了他一眼，“不過她現在還沒醒，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。你不要著急去看她。”
“好。我就在外面看看她。”
“嗯。先跟我來吧，我給你說一下病人的註意事項。”
沈遇晴再次醒過來是三天之後，她好像做了一個噩夢。上一秒她還在雲端漂浮著，像一只大風箏一般，但是下一秒，天上忽然降下一塊巨石，一下把她砸到了地上，她的全身上下似乎都要散架了一般。
疼痛讓她清醒過來，她睜開眼睛。
當然，這一個小小的動作耗費了她太多的力氣，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，連睜開眼睛都這麽困難。
“你醒了？”
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她虛弱地眨了眨眼睛，看清楚面前的人，忽然有種淚如泉湧的感覺。可是眼角一片幹澀，她一點都哭不出來，“維……維尼……”
聲音也好難聽，好像破銅鼓一般。
“噓，別說話。”熊維林湊了過來，用面前蘸了一點水，給她潤了潤幹涸的嘴唇。
他的動作很忙，一點點的，溫柔的把水送到她的口中，她想說話，他立刻阻止她。
經過了半個小時的潤唇，她總算覺得好了一些了。這會兒她恢覆了一點精神，才發現面前的男人精神並不好。
他的頭發很亂，就好像很久沒有正式打理過一般，身上的襯衣也是鄒巴巴的，身上還有一些暗紅色的印記。
“維……維尼……出……出什麽事情了？”
熊維林擰來熱毛巾，替她輕輕擦了擦臉，“你忘了麽？你出了車禍。”
是啊，車禍。
她記得她在那個老人的車上，對，是被綁架了，然後他的車開的很快，然後一輛大貨車橫空沖了過來。
他們避無可避，就在一瞬間，她感覺身體猛地一沈。
“我讓大雙他們熬了粥，等會兒送過來，你肯定餓了。”
大難不死，必有後福。沈遇晴點點頭，“我……我沒事？”
熊維林看了她一眼，摸了摸她消瘦的臉蛋，“肋骨斷了幾根，大出血。”
他沒有說的是，她差點死掉。
那一刻，她在急救室接受急救的時候，他千萬個後悔，為什麽要追得那麽緊，為什麽明知道老胡子會覆仇，卻執意守株待兔，試圖引出更多的人來。
可是那個代價太大了，以失去她作為代價，他發現自己承受不了。
他再也承受不了身邊的人一個個消失的感覺了。
“卿卿，今年，我們就回深城好不好？”
他也想通了，不管陽城這渾水怎麽樣，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，他想要的是一個安寧美好的未來。
沈遇晴眨了眨眼，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這麽說。她知道，如果今年回深城的話，對他來說是放棄了陽城和晉城的所有。
“維尼……你怎麽了？”
“沒怎麽。你不是想回深城嗎？深城那邊房子我也找好了，我還會和張璟暉一起做生意。你不用擔心，我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。”
不會像現在這樣，瘦得臉色慘白，渾身纏著繃帶躺在這裏。
沈遇晴住院的期間，有幾波人來看過沈遇晴。除了深城的領導、賀寶珠陳煜、大雙小雙，最後警察都來了。
“你是沈遇晴小姐麽？”
“我……我是。”
“你認識胡德嗎？”
沈遇晴一臉茫然。
警察拿出一張照片，“他還有一個外號叫老胡子。”
沈遇晴想起來了，這不是上次差點要了徐曦命的那個大型婦女兒童拐賣案的頭子嗎？
胡志林就是他的侄兒。
沈遇晴點點頭，“我……我認識他的侄兒，胡志林。”
“那你知道他為什麽綁架你麽？”
“綁架？”對了，的確是綁架。
沈遇晴想了想，“應該是為了報仇吧。我……我有一個前同事，叫許賀。也就是上次曝光百色的那個老師，他把一部分證據給了我，我……我上次還答應你們上堂作證的，他……他應該是想報覆我吧……”
警察點點頭，筆沙沙在紙上做了記錄。
沈遇晴想了想，又問道：“他……他怎麽樣了？”
兩個警察對望了一眼，“你是說老胡子嗎？”
沈遇晴艱難地點點頭。
“死了。當場斃命。全車四個人，你和另外一個人重傷，老胡子和司機當場斃命。”
“這樣啊。”沈遇晴想到現在那一幕，仍然有些心有餘悸。
兩個警察看她精神不好，想到她精神受了折磨，人還差點死了，聲音也忍不住柔和下來。
“沈小姐，如果有需要的話，我們需要你到時出庭作證。你看你可以嗎？”
“沒，沒問題。”
猶豫了半秒，沈遇晴又問道：“對了，和我們相撞的那個貨車司機？”
“也死了。”警察淡淡說道：“酒駕，還有毒駕。”
“哦，這樣哦。”沈遇晴笑了笑，沒有在說話。
那可能是她的錯覺吧，當時被甩得暈頭轉向，所以看錯了。也是，那麽遠，怎麽會看到那貨車司機的眼神，還看到他帶著殺意呢。
一定是她想多了。
104好久不見
104
沈遇晴的精神狀態不太好，所以警察也沒有打擾太久。因為綁匪在車禍中死去，所以這件事情就當成了安全事件結案。
她再次醒來的時候，被他的親吻弄得有些癢。應該說是又疼又癢，她勉強睜開眸子，笑道：“什麽時候了？”
“八點了。你餓不餓？”他擰眉看著她，發現她臉色不太好，問道：“是不是很疼？”
她點了點頭，“有一些。”
“抱歉。”他摸了摸她的臉，“是我沒保護好你。”
她搖搖頭，這個世界上天天能發生 那麽多意外，人又不是神，哪裏能知道下一秒能發生的事情。
她不想他那麽擔心，她勉強笑了笑，給他安慰，“我餓了，吃飽了就不疼了。”
只不過，她就算努力，也只吃了半碗粥。
半夜的時候，她從噩夢中驚醒過來。她做夢了，夢到了烈火中的胡志林，還夢到了小美女潑了她一臉的硫酸，最後老胡子從天而降，把她一把拎到手上，用手腕粗的鋼管來打她斷掉的肋骨。
她疼得冷汗潺潺，醒來的時候發現他沒有走。
事實上，從她住院後，他一直沒有回家。
最開始她見他身上臟，有意無意提醒他回去好好換件衣服，尤其是臉色不太好，需要好好休息一下。
但是他每次都是很快離開後，又迅速回來了。
他精心照顧她，比任何一次都照顧。
她知道他的內疚，她也和他講了無數次了，但是他依然心存愧疚。
這會兒，他就睡在她的床邊。病房是vip病房，空間很寬敞，但是他還是執意拿了一張折疊床在她的床邊鋪了下來。
她一動，他就清醒了。
“怎麽了？要喝水嗎？還是傷口疼了嗎？骨頭在愈合的時候，尤其是在張合的時候會痛不欲生，這點我知道。”
她握住他的手，擡頭註視他，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他給她倒了一杯溫水，擡起她的臉，輕輕餵給她，“我以前在哪裏挨過打，也斷過肋骨。”
她睜圓眼睛，“你沒有說……”
他替她擦了擦臉，“有什麽好說的。都過去了。再說了，那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。”
她閉上嘴巴，不說話了。熊維林見她滿臉的心疼，心裏微微一揪。
明明自己都受傷成這個樣子了，還擔心他。她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好。
好到讓他害怕失去這一切。
第二天的時候，粉粉來看她了。
那個時候她剛養好了一點精神，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聽最近當紅的小說改編的有聲讀物。
女主的聲音配得有些聖母，雖然是一個感人的故事，但是聽起來無端端讓沈遇晴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。
熊維林被陳煜叫了出去，剛好這個空擋，粉粉就過來了。
“你沒事吧？”
“還行。死不了。”
“呸呸呸！快點吐掉！什麽烏鴉嘴！”
她拉掉耳機，笑著看了一眼粉粉，“你怎麽過來了？”
“老吳他們從東南亞回來了，還帶來了一個消息。後來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說，結果就聽到你出事了。真是的，這些人太不要臉了，何必找女人的麻煩。”
沈遇晴只關心一個事情。
“老吳他們從東南亞帶什麽消息回來了？”
“咦，五哥沒和你說嗎？”粉粉一臉驚訝，“其實也只是道聽途說，現在還沒明確的消息。”粉粉湊到她的耳邊，悄悄說道：“老吳說他在東南亞做生意的事情遇到了一個人，很像是五哥的那個哥哥呢。”
她反應了一秒，“五哥的哥哥？”
粉粉說道：“就是上一次被人殺死，但是現在還沒找到屍體的那個……”
沈遇晴瞬間明白過來。
熊維楊。
只是，按照老吳的意思，在東南亞見到了熊維楊，就是說他沒有死嗎？
可是他在國內已經是死人了。
等等——
在國內是死人，會不會是金蟬脫殼。他在國內不管是名聲還是前途都已經毀掉了，尤其是熊維楊不像是熊維尼這般謙和，當初在陽城的時候十足的霸道和囂張，恐怕樹敵不少，像許家就是明顯的例子。
如果是假死離開，在東南亞重新發展的話，也不是沒有可能。
沈遇晴還想多問幾句熊維楊的事情，但門被推開了，熊維林走了進來。
他身上帶著濃烈的煙味，盡管現在他的指尖已經沒有煙的痕跡，但是她還是知道，他抽煙了。
粉粉見狀，吐了吐舌頭，借口有事離開了。
她看了他一眼，奇怪，她現在能清楚地看出他的情緒，不好，十分不好。
“是不是熊維楊的事情？”
他低頭幫她把被子蓋好，似乎一點不意外她是怎麽知道的。
“粉粉都告訴你了？”
她點頭，看他表情這麽凝重，難道這件事情不是“道聽途說”？
“三哥真的沒死？”
熊維林搖頭，“我不確定。最近發生事情太多了，背後肯定有推手，但是我們都把推手當成了敵人，如果是他的話，也未嘗不可能。”
“那你去東南亞找他嗎？”
熊維林沈默了片刻，隨後聲音恢覆了沈寂，“如果是真的話，他會來找我的。如果現在不來找我，可能是因為時機不太適合，又或者，他還在引蛇出洞。”
“誰是蛇？”
這次，熊維林笑了笑，敲了敲她的小腦袋，“這就要問許艦川了。”
許艦川最近過得很不好，母親失蹤父親坐牢，家裏負債累累，後來許賀也成了植物人躺在病床上，許西寧天天以淚洗面，好好的一個許家就開始敗了。
他嘗試找工作，但是不知道為什麽，沒有願意用他。
家裏的房子也沒有了，他身上的錢只夠租一間地下室。他沒有嫌棄，事實上，他現在也沒有機會嫌棄了。
現在的他總算是明白當年的熊維林的處境了，不過那個時候的他應該比他更痛苦。
聊以自慰地想，他現在起碼還算是自由之身不是嗎？
不過天天被人追賬，不知道算不算是自由之身。
這一天，他又白白浪費了一天。
他一天沒有吃飯，身上只剩幾塊錢。或許，明天的公交車錢都已經不夠了。
他在地下車庫的電梯裏看到了自己狼狽的倒影。頭發已經長得遮住了眼睛，藍色的襯衣已經鄒巴巴的，下巴上青青的胡茬一片。
像個流浪漢。
事實上，他現在和流浪漢沒什麽區別。
他忽然有些累了，那昏暗的地下室，只有一張破床墊的地下室他也不想再住進去了，他走出地下車庫，在街角的花園長椅上坐了下來。
陽城的天空，難得的星光燦爛。
這些年，市政府一直致力打造環境友好型城市，現在初見成效。
他想過離開陽城，把一切甩下就走。
但是他最後還是沒有離開。
當初他逃走過，甚至在外面的世界沒有想象的讓人變得心胸開闊，他甚至還走進了死胡同。
前路漫漫，那條路他已經不想再走一次了。
又累又餓，他靠在木頭長椅上，閉上了眼睛。
忽然，旁邊有細微的聲音，有人在他旁邊坐了下來。
他沒有動，估計又是一個流浪漢吧，或者說在這個世界孤又寂寞的人吧。
不過，應該是後者，因為這個人身上還帶著熟悉的香味。
他猛地睜開眼睛，慢慢地扭過頭。
對陽城來說，今夜的星辰燦爛，如夢境一般，那麽現在，出現在他的女人，也像是一場夢一般。
許艦川緩緩擡起手，他的動作很慢，每一絲移動都好像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般。
他是餓得快要昏了嗎？
如果不是這樣，那麽怎麽會再次見到施一默。
那個總是藏在他的記憶，他好不容易才想把她忘掉的女人。
許艦川的手最終還是落了下來，他閉上眼睛，雖然狼狽但不失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惘然，“這是做夢吧？”
如果不是夢的話，那麽她怎麽會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。
他閉上眼睛，漸漸接受這是一場夢境。
但那個人——那個一直出現在他夢境的人卻並不打算放過他。
“好久不見了。”
甜美依舊的聲音。
他深吸了一口氣，再次緩緩睜開眼睛，“施一默？”
看她依然甜美如昔的容顏，他的心微微顫抖著。風吹過來，他覺得自己的臉上涼涼的，擡手輕輕碰觸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留下了眼淚。
男兒有淚不輕彈，但是他每一次哭泣都是為了這個女人。
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。
他心口一震，把那些負面的情緒全部甩開。他看了她一眼，明明心裏有千言萬語，但是嘴唇翕動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最後，他猛地站起身來，好像是遇到了什麽野獸洪水一般，他迅速離開了這個地方。
但是匆匆走了幾步，他又驀地停了下來。
原因是身後的女人也跟著站了起來，她沒有追上來，反而是對著他的背影，無視他的狼狽，無視他的傷心，再次用冷漠的的聲音告訴他、質問他。
“難道，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？”
真相？
他苦笑連連，現在知道真相與否，又重要嗎？
或者說，對他有意義嗎？
105不說以前
105
施一默並不是他的初戀，但是絕對是他最刻骨銘心的戀愛。他們初遇的時候，他還是一個懷揣夢想的青年，他不想繼承自家的家業，他的夢想是懲惡揚善，維護這個社會的公平正義。
遇到她的時候，在一個美好的清晨。他開著車從街角慢慢走過，本來是和來接頭的同事互通信息的，但是沒有想到路上遇到了車禍，引起了堵車。
就在百無聊賴等待交警過來疏導交通的時候，他看見了路邊的她。那一天的陽城，陽光燦爛，但是沒有她身上的向日葵開得燦爛，也沒有她的笑容燦爛。
因為那漂亮的笑容，他連什麽時候交通恢覆了正常都不知道。身後的車如流水馬如龍發出刺耳的鳴笛聲，才把他從夢境中驚醒過來。
她的笑容一閃而過，但卻讓他魂牽夢繞。
那個時候，他正在執行一個任務，還是執行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臥底任務。他從沒有想到過會遇到愛情，但是如歌詞說的一般，愛情來得太快，就像是龍卷風。
他不能躲，也不能閃。
但那只是驚魂一瞥，沒有留下任何的方式，哪裏會再來的見面。
他因此在那條街又游蕩了好幾日，都沒有再次遇到她。
就在他就要放棄的時候，他在臥底的公司樓下遇到了戴著記者證的她，原來她是來采訪的，因為問題刁鉆，總是挖企業的痛楚，讓企業很不待見她。
他看見和公司接待處的人爭辯的她，莫名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福氣。
或許，他們註定要再見面的。
只不過，現在想想，當初的再見面，何嘗不是一次處心積慮呢。
“施一默？默默？我到底該叫你什麽名字？”
“不管我騙了你什麽，但是在名字上，我沒有騙你。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就死了，我父親混幫派的，不過一輩子也沒有混出什麽名堂，後來去幫人開車，但是沒開幾年就欠了一屁股賭債。不過他運氣不錯，沒多久，就在老板要辭退他的時候，他幫老板擋了一槍，英勇地死去了，也讓我贏得了活的機會。”
施一默低下頭，慢慢走近他。她盯著他的眉眼，聲音溫柔，“許艦川，我並不想欺騙你。當年，是我對不起你。”
“對不起就行了？”許艦川冷笑一聲，絲絲冷意從牙縫中迸了出來，如果沒有見面，如果不知道真相，他或許還不會那麽痛。他還可以安慰自己，她有不得已的苦衷，她是一個受害者，一切都是熊維楊的錯，他對熊維楊的打擊都是合理的報覆。
但是如果這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圈套，那麽他所謂的報仇，就顯得十足可笑。
“一句對不起能幹什麽？你知不知道我現在落到這個地步，和你脫不了關系。當年，我父親不願意和熊家作對，但是是我提出來的，所以他才鋌而走險，現在落得一把年紀了還要受牢獄之災，而我母親呢，現在更是消失不見。不但我，就連許賀，現在也變成了一個植物人，我們現在許家死的死，散的散，病的病，逃的逃，施一默，你一句對不起就說過去了嗎？”
好像是為了發洩他心中的怒火，他猛地轉身，大步朝她走了過來。他擡手就捏起她的下巴，不讓她有任何躲閃的機會，也不讓她有逃脫的可能性。
他現在好像一個笑話一般，應該說，徹頭徹尾都是笑話。
而她——造成一切的人，卻在塵埃落地的時候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。
雲淡風輕，一切安好。
憑什麽，這到底是憑什麽。
她的臉近在咫尺，他盯著她的眉眼，仔細回憶記憶中這張朝思暮想的臉。多少午夜夢回的時候，他會想到這張臉，想到這張委屈的臉。
她當年有多麽害怕，他就有多麽的內疚。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在想，如果當年不是他鋌而走險，不是急於想當明面上來，怎麽會去調查熊家，想走個大案子。
結果才把她給連累了。
但是現在仔細想想，當年明裏暗裏支持他的人，不正是她嗎？
甚至有些所謂的證據，都是從她的手上拿出來的。
當時他以為她當記者自有自己的一番來路，但是現在想想，這一切都是疑點。
一個大大的疑點。
驀地，他松開了手，全身上下也好像失去了力氣一般。他頹然地坐在長椅上，撐著腦袋，也沒有看她一眼，“我不管你到底是來自什麽勢力，我也不想再去知道你所謂的真相。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句，我現在這個樣子，對你一點沒有利用價值了，你現在出現在我面前，還想幹什麽？”
施一默沈默了一秒，還是那句話。
“抱歉。”
一瞬間，他宛如陷入絕望的困獸一般，一把揮開她假惺惺伸過來的手，目眥盡裂，臉上盡是絕望，“你別假惺惺了！我不需要你的可憐！”
“我不是可憐你！我……我會幫你！”
“幫我？”他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，更加的煩躁， “你想怎麽幫我？”
還沒等施一默開口，他忽然笑著開口說道，帶著前所未有巨大的惡意，“還是想用錢打發我？還是想讓我重振許家？”
“許艦川，你不要這麽頹廢。你不應該是這樣的！”
回答她的是一聲聲冷笑。
最後，她嘆息了一聲，從包包裏拿出一信封和一張卡片交給她，“這是我現在住的地方，雖然條件沒有你以前好，但起碼比你現在好。還有這裏有點錢，你先去把醫院的住院費交了，不管怎麽樣，許賀那邊不能放棄，不是嗎？”
他一動不動坐在椅子上，像是雕像一般。
不做聲，也不拿錢。
她深吸了一口氣，從長椅上站了起來，“不管你相不相信，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欺騙你。”
隨後，她轉身離開。
走之前，她回頭看了他一眼。他整個人靠在長椅上，整個人都要融入在幽幽夜色中一般。
許艦川。
希望我這次沒有走錯。
她很快走出這片街心花園，在花園外面的長街邊，有一輛的黑色的奧迪似乎融入在整個夜色中，也不知道停靠了多久。
見她過來，奧迪打開車門，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出現在她的面前。
“施一默，你總是說我在玩火，那麽你現在在做什麽？”
施一默看了她一眼，收了臉上殘存的情緒，一張美麗的臉變得分外冷漠，“我的事情不用你管。”
“不要我管？”師悅靠在車門上，繞著長長的發絲，發出一聲嘲笑的嗤笑聲，“相信我，我也不想管的。”
見施一默不說話，直直越過她上了車，師悅氣不過，哼了一聲，也跟著上了車。
“施一默，不要忘了，我還是你長輩。”
“謝謝，只比我大幾歲的小姨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！”
兩人吵架後，又突然都冷靜了下來。
“默默，我不是說你不該去找許艦川。你應該知道許艦川現在就是一顆沒用的棋子，對我們來說，已經沒有用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施一默嘆息了一聲，“真是因為他對老板沒用了，才對我有用。我只是不想看他把生活過成這個樣子，就像是你當年放棄了任務，決意要保全熊維林一般。”
師悅臉色一白，“不要再說以前的事情了。”
她現在是想明白了。
男人真是世界上最絕情的生物，哪怕他們以前的感情再情比金堅，但是都熬不過男人不愛你了。
男人一旦不愛你了，你哭是錯的，你笑是錯的，就連你的呼吸都是錯的。
他現在有了新的女人了，所以他這個舊人變得無關緊要了，甚至可以“被消失”了。
頓了頓，她才悶悶地看了一眼旁邊長得有幾分神似的女人，說道：“正是因為我的前車之鑒，我才要告誡你。不要相信許艦川，也不要和許艦川聯系了。他不是你的良人。”
施一默沈默了一秒，隔了一會兒，才搖搖頭，“他和熊維林不一樣。我和他的世界這些年都只有彼此，而你和他的身邊早就多了一個沈遇晴。”
她最終還是戳到了她的痛楚，師悅不再說話。
車一路前行，也一路沈默。
快要下車的時候，師悅才說道：“我的話言盡於此。明天我要去一趟京都。這段時間陽城出了太多的事情。首先是陶慶安死，然後老胡子也死了，老板一連損失了兩個大將，徐家那邊也逼得緊，我要去看看是不是有人來接陽城這邊？你……好自為之。”
走了兩步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，又停了下來。
“還有，我聽到風聲。東南亞那邊並不安穩。而且，還有一個傳言，聽說熊維楊沒有死。”
這句話說完，她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對方瞬間變得慘白的臉。
戳人痛處，誰不會嘛。
這一次，她總算是扳回一局。
不過走了幾步，她又啞然失笑。為什麽要和自己人窩裏鬥呢，明明他們都是愛情的失敗者，誰都不要嘲笑誰，因為他們兩人，都是輸家。
只不過，從現實看，她比她好上一點點。
起碼，許艦川還想著她，還念著她。
哪怕恨。
106走到盡頭的感情
106
只是，她們誰也沒有想到，就在施一默轉身的瞬間，許艦川臉上所有悲痛難安的情緒都卸了下去。
或許，對一個人來說，一輩子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就夠了。
他的確愛過施一默，可以說是刻骨銘心。
但是愛情這東西太奢侈了，適合風平浪靜、物質充裕的時候。當一切改變，而她變成毀掉一切的罪魁禍首，加上又有時間的沖淡。
那麽——再深的感情也會隨著日積月累的怨恨而變得不值一提。
他依然愛她。
就像她也是一樣，她愛他，但是關鍵時候，依然選擇的不是他。
他躺在冰冷的地下室內，哪怕烈日灼心，心裏卻寒冰一片。頓了頓，他才掏出手機。
“蛇出來了。”
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，他微微挑眉，“我已經別無選擇。”
不想當一枚棋子，尤其是沒用的棋子，那麽就當一個執棋者吧。
小雙信息發過去的時候，熊維林正在餵沈遇晴吃熬了一個上午的排骨湯，排骨湯很濃，裏面的海帶都煮爛了，她一點食欲都沒有，尤其是看著這亂燉的黑色海帶。
她喝了兩口後，搖搖頭不想喝了。
熊維林蹙眉看了她一眼，“是不是不合胃口？果然那個營養師的話聽不得。”
為了給她調養身體，熊維林特別找了一個營養師，天天一日三餐填鴨式一般給她灌吃的，現在導致的結果是沈遇晴聽到營養師三個字都會條件反射想吐。
“要不，我再吃點。”
“也行。”熊維林薄唇吐出兩個字，但是心裏已經下了決定。
他要換一個營養師了。
沈遇晴不想把話題都浪費在營養師身上，剛剛小雙的短信她是看到了。
“施一默真的出來了？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“嗯，我也聽說了，炸彈應該還有第三方，從現場的痕跡看。不過現在來看，這個第三方很懸。有可能是利益博弈下的負隅頑抗，也有可能是單純的第三方仇人。總之，現在老胡子已經瘋了，徐曦讓我提醒你，小心一點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廚房中的沈遇晴身上。她絲毫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險惡，她現在所有的註意力都在對付鍋裏的海蟹身上。
“要不要把她先送回深城？”
“離開了我身邊，更加不放心。”
“那也是。”小雙點頭。
“對了，家裏沒有醋了，你們誰幫我去買點？”
熊維林站了起來，“我去吧！”
“等等，你們不知道牌子，也不知道到底是三年的還是五年的，反正我們樓下就有，我去買好了。對了，家裏啤酒也沒有了，要我順便帶一些回來嗎？”
“不用這麽麻煩了。我陪你去。”
“怎麽啦？”沈遇晴解下圍裙，放在一邊的櫃子上，“都說了很快回來了，再說了，你走了，誰來看著火。”
“有小雙。”
熊維林拿起鑰匙，“走吧，我們去去就來。你看著鍋裏。”
後面這句話是對小雙說的。
小雙盯著鍋裏冒出香氣的螃蟹，滿口答應。
“好啊！記得帶啤酒！”
“……”
兩人電梯一路往下，晉城的夏季，就算是到了晚上，依然兩塊不起來。
剛出電梯，一陣熱氣撲面而來。
“好熱啊！”
沈遇晴哀嘆，“怎麽比深城還有熱？”
明明深城是海濱城市，又更加靠近赤道，但是沒有想到遠靠北方的晉城居然同樣也這麽熱。
“所以，要不要買個西瓜？”
“算了吧。蟹本來就是涼的。再吃西瓜，肯定拉肚子。買點芒果吧，芒果和火龍果是熱帶水果，都不錯。”
“也行，聽你的。不過我們樓下的超市並沒有，要不我們開車去遠一點的。”
“行！我在這裏等你！”
熊維林轉身去車庫開車，但是就幾分鐘的時候，他駛出車庫的時候卻沒有看見原來站在路邊等她的人影。
“卿卿，卿卿？卿卿！你在哪裏？沈遇晴？別玩了，這並不好笑！”
此時，電話傳來一陣忙音。
他猛地反應過來。
“老胡子！”
103生死之間
103
沈遇晴沒有想到就短短幾分鐘的時間，會發生如此大的變故。面前的老人一雙倒三角眼直勾勾盯著她，像是食人的猛禽，讓人渾身戰栗。
“你是誰？”
老人盯著她，不發一語，只不過眼神忽然變得陰鷙起來。她遍體生寒，慣性去拉車門，但卻被老人擋住，他有著老年人沒有的靈活，一把拽住她的手腕，同時，一巴掌扇了過來。
她腦子嗡嗡作響，整個人暈頭轉向，耳邊隱隱聽到一個聲音。
“有車追了過來！”
“甩開他！”
接下來，沈遇晴像是坐上了雲霄飛車一般，整個人如在雲端一般，她想吐，但吐不出來，甚至整個人坐都坐不穩，只是後視鏡的餘光中，她看到了身後一輛奔馳朝他們飛快地追過來。
那個車型、車牌號……是熊維林的？
熊維林沒有猶豫，上了車就直接追人了。他們最開始就是害怕意外，所以在沈遇晴的手機裏裝上了定位系統，後來覺得手機太明顯，所以在她手上的計步器中也撞上了定位系統。
沈遇晴手上的定位系統顯示她就在不遠處，也是就幾分鐘的時間，跑不了多遠。
眼看前面的車越來越遠，熊維林踩死了油門。
車呼嘯向前，眼看就要追上前面的車輛，這個時候前面忽然出現一輛大卡車，直直朝老胡子的車撞去。
“小心！”
他甚至沒來得及說出那句話，就聽到砰的一聲，前面的兩輛車已經撞在了一起。
巨大的聲響後，一片恐慌驚叫的聲音響起。
他拉開車門，朝那已經撞得面目全非的轎車跑去。車內，一片狼藉，他拽開已經變形的後車門，看著裏面血肉模糊的一片。
“卿卿！”
他心裏一疼，好像有什麽大石頭一般，狠狠砸在她的心上，疼得他全身上下筋骨俱裂。
“卿卿……”他小心翼翼抱住那個渾身是血的人，伸出手，卻不敢碰觸她臉上的血，“卿卿？”
身邊隱約有警車鳴笛的聲音，但是他逐漸有些看不清楚面前的人。
耳邊一片嘈雜。
“不要吵。”
吵死了。
真是吵死了。
大雙趕到醫院的時候，沈遇晴還沒有出急救室。
走廊裏，小雙掛了電話，擡頭看見匆匆而來的大雙，沖他點了點頭。
“怎麽會這樣？”
“胡志林死了。老胡子反彈，結果沒有想到遇到了一個酒駕的貨車司機。”
大雙沈默了一秒，“沈遇晴怎麽樣了？”
小雙搖頭，沖裏面努努嘴，“還在裏面，雖然有安全氣囊，但是撞毀太嚴重，醫生說胸腔有根肋骨斷了，插進了心臟。”
大雙心中一凝，目光落在一直站在急救室門口的男人身上。
“他進去多久了？”
“一直沒離開過。”
小雙微微嘆息，“現在我們說什麽他都不會聽的。”
大雙沈默了片刻，“對了，老胡子那邊怎麽樣了？”
小雙搖頭，“當場斃命。”
“這麽巧？陶慶安剛剛死了，他也出車禍了，這些人也死得太密集了。”
小雙看了他一眼，“不是你一個人這麽想。相信不久以後，警察會過來問話的。”
頓了頓，小雙才說道：“的確有些巧，那個司機……”小雙的眼中閃過一絲懷疑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警察做久 了，總有一些職業病。
就在兩人在走廊說話的時候，走廊這邊又匆匆走來兩個人。
走在前面的是一個漂亮的短發女子，身後跟著的男人倒是一個熟人。
“陳煜？”
“嗯。”
“小五哥情況怎麽樣了？”短發女子，也就是賀寶珠難掩臉上的焦慮，“到底是怎麽回事？怎麽我剛回來就聽到了他出事的事情？”
“他沒什麽大礙，就是精神有些不好。有事的是他小媳婦，現在還在急救室。”
“沈遇晴怎麽了？”
賀寶珠顯然沒有松一口氣，反而更加著急了。
“被綁架，然後出了車禍。肋骨插到了心臟。”
“什麽？我進去看看……”
陳煜攔住她，握著她的肩膀示意她看過去，“別進去了，你現在進去只是添亂。小五……現在應該挺不好受。”
幾人說話的時候，急診室的燈熄了，醫生從裏面走了出來，熊維林急忙迎了上去，“醫生，我妻子怎麽樣了？”
“萬幸，肋骨擦過心臟，雖然造成了大出血，但是索性送醫及時。”
“謝……謝謝。”
醫生看了他一眼，“不過她現在還沒醒，還需要觀察一段時間。你不要著急去看她。”
“好。我就在外面看看她。”
“嗯。先跟我來吧，我給你說一下病人的註意事項。”
沈遇晴再次醒過來是三天之後，她好像做了一個噩夢。上一秒她還在雲端漂浮著，像一只大風箏一般，但是下一秒，天上忽然降下一塊巨石，一下把她砸到了地上，她的全身上下似乎都要散架了一般。
疼痛讓她清醒過來，她睜開眼睛。
當然，這一個小小的動作耗費了她太多的力氣，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，連睜開眼睛都這麽困難。
“你醒了？”
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她虛弱地眨了眨眼睛，看清楚面前的人，忽然有種淚如泉湧的感覺。可是眼角一片幹澀，她一點都哭不出來，“維……維尼……”
聲音也好難聽，好像破銅鼓一般。
“噓，別說話。”熊維林湊了過來，用面前蘸了一點水，給她潤了潤幹涸的嘴唇。
他的動作很忙，一點點的，溫柔的把水送到她的口中，她想說話，他立刻阻止她。
經過了半個小時的潤唇，她總算覺得好了一些了。這會兒她恢覆了一點精神，才發現面前的男人精神並不好。
他的頭發很亂，就好像很久沒有正式打理過一般，身上的襯衣也是鄒巴巴的，身上還有一些暗紅色的印記。
“維……維尼……出……出什麽事情了？”
熊維林擰來熱毛巾，替她輕輕擦了擦臉，“你忘了麽？你出了車禍。”
是啊，車禍。
她記得她在那個老人的車上，對，是被綁架了，然後他的車開的很快，然後一輛大貨車橫空沖了過來。
他們避無可避，就在一瞬間，她感覺身體猛地一沈。
“我讓大雙他們熬了粥，等會兒送過來，你肯定餓了。”
大難不死，必有後福。沈遇晴點點頭，“我……我沒事？”
熊維林看了她一眼，摸了摸她消瘦的臉蛋，“肋骨斷了幾根，大出血。”
他沒有說的是，她差點死掉。
那一刻，她在急救室接受急救的時候，他千萬個後悔，為什麽要追得那麽緊，為什麽明知道老胡子會覆仇，卻執意守株待兔，試圖引出更多的人來。
可是那個代價太大了，以失去她作為代價，他發現自己承受不了。
他再也承受不了身邊的人一個個消失的感覺了。
“卿卿，今年，我們就回深城好不好？”
他也想通了，不管陽城這渾水怎麽樣，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，他想要的是一個安寧美好的未來。
沈遇晴眨了眨眼，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這麽說。她知道，如果今年回深城的話，對他來說是放棄了陽城和晉城的所有。
“維尼……你怎麽了？”
“沒怎麽。你不是想回深城嗎？深城那邊房子我也找好了，我還會和張璟暉一起做生意。你不用擔心，我會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。”
不會像現在這樣，瘦得臉色慘白，渾身纏著繃帶躺在這裏。
沈遇晴住院的期間，有幾波人來看過沈遇晴。除了深城的領導、賀寶珠陳煜、大雙小雙，最後警察都來了。
“你是沈遇晴小姐麽？”
“我……我是。”
“你認識胡德嗎？”
沈遇晴一臉茫然。
警察拿出一張照片，“他還有一個外號叫老胡子。”
沈遇晴想起來了，這不是上次差點要了徐曦命的那個大型婦女兒童拐賣案的頭子嗎？
胡志林就是他的侄兒。
沈遇晴點點頭，“我……我認識他的侄兒，胡志林。”
“那你知道他為什麽綁架你麽？”
“綁架？”對了，的確是綁架。
沈遇晴想了想，“應該是為了報仇吧。我……我有一個前同事，叫許賀。也就是上次曝光百色的那個老師，他把一部分證據給了我，我……我上次還答應你們上堂作證的，他……他應該是想報覆我吧……”
警察點點頭，筆沙沙在紙上做了記錄。
沈遇晴想了想，又問道：“他……他怎麽樣了？”
兩個警察對望了一眼，“你是說老胡子嗎？”
沈遇晴艱難地點點頭。
“死了。當場斃命。全車四個人，你和另外一個人重傷，老胡子和司機當場斃命。”
“這樣啊。”沈遇晴想到現在那一幕，仍然有些心有餘悸。
兩個警察看她精神不好，想到她精神受了折磨，人還差點死了，聲音也忍不住柔和下來。
“沈小姐，如果有需要的話，我們需要你到時出庭作證。你看你可以嗎？”
“沒，沒問題。”
猶豫了半秒，沈遇晴又問道：“對了，和我們相撞的那個貨車司機？”
“也死了。”警察淡淡說道：“酒駕，還有毒駕。”
“哦，這樣哦。”沈遇晴笑了笑，沒有在說話。
那可能是她的錯覺吧，當時被甩得暈頭轉向，所以看錯了。也是，那麽遠，怎麽會看到那貨車司機的眼神，還看到他帶著殺意呢。
一定是她想多了。
104好久不見
104
沈遇晴的精神狀態不太好，所以警察也沒有打擾太久。因為綁匪在車禍中死去，所以這件事情就當成了安全事件結案。
她再次醒來的時候，被他的親吻弄得有些癢。應該說是又疼又癢，她勉強睜開眸子，笑道：“什麽時候了？”
“八點了。你餓不餓？”他擰眉看著她，發現她臉色不太好，問道：“是不是很疼？”
她點了點頭，“有一些。”
“抱歉。”他摸了摸她的臉，“是我沒保護好你。”
她搖搖頭，這個世界上天天能發生 那麽多意外，人又不是神，哪裏能知道下一秒能發生的事情。
她不想他那麽擔心，她勉強笑了笑，給他安慰，“我餓了，吃飽了就不疼了。”
只不過，她就算努力，也只吃了半碗粥。
半夜的時候，她從噩夢中驚醒過來。她做夢了，夢到了烈火中的胡志林，還夢到了小美女潑了她一臉的硫酸，最後老胡子從天而降，把她一把拎到手上，用手腕粗的鋼管來打她斷掉的肋骨。
她疼得冷汗潺潺，醒來的時候發現他沒有走。
事實上，從她住院後，他一直沒有回家。
最開始她見他身上臟，有意無意提醒他回去好好換件衣服，尤其是臉色不太好，需要好好休息一下。
但是他每次都是很快離開後，又迅速回來了。
他精心照顧她，比任何一次都照顧。
她知道他的內疚，她也和他講了無數次了，但是他依然心存愧疚。
這會兒，他就睡在她的床邊。病房是vip病房，空間很寬敞，但是他還是執意拿了一張折疊床在她的床邊鋪了下來。
她一動，他就清醒了。
“怎麽了？要喝水嗎？還是傷口疼了嗎？骨頭在愈合的時候，尤其是在張合的時候會痛不欲生，這點我知道。”
她握住他的手，擡頭註視他，“你怎麽知道？”
他給她倒了一杯溫水，擡起她的臉，輕輕餵給她，“我以前在哪裏挨過打，也斷過肋骨。”
她睜圓眼睛，“你沒有說……”
他替她擦了擦臉，“有什麽好說的。都過去了。再說了，那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。”
她閉上嘴巴，不說話了。熊維林見她滿臉的心疼，心裏微微一揪。
明明自己都受傷成這個樣子了，還擔心他。她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好。
好到讓他害怕失去這一切。
第二天的時候，粉粉來看她了。
那個時候她剛養好了一點精神，躺在病床上百無聊賴地聽最近當紅的小說改編的有聲讀物。
女主的聲音配得有些聖母，雖然是一個感人的故事，但是聽起來無端端讓沈遇晴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。
熊維林被陳煜叫了出去，剛好這個空擋，粉粉就過來了。
“你沒事吧？”
“還行。死不了。”
“呸呸呸！快點吐掉！什麽烏鴉嘴！”
她拉掉耳機，笑著看了一眼粉粉，“你怎麽過來了？”
“老吳他們從東南亞回來了，還帶來了一個消息。後來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說，結果就聽到你出事了。真是的，這些人太不要臉了，何必找女人的麻煩。”
沈遇晴只關心一個事情。
“老吳他們從東南亞帶什麽消息回來了？”
“咦，五哥沒和你說嗎？”粉粉一臉驚訝，“其實也只是道聽途說，現在還沒明確的消息。”粉粉湊到她的耳邊，悄悄說道：“老吳說他在東南亞做生意的事情遇到了一個人，很像是五哥的那個哥哥呢。”
她反應了一秒，“五哥的哥哥？”
粉粉說道：“就是上一次被人殺死，但是現在還沒找到屍體的那個……”
沈遇晴瞬間明白過來。
熊維楊。
只是，按照老吳的意思，在東南亞見到了熊維楊，就是說他沒有死嗎？
可是他在國內已經是死人了。
等等——
在國內是死人，會不會是金蟬脫殼。他在國內不管是名聲還是前途都已經毀掉了，尤其是熊維楊不像是熊維尼這般謙和，當初在陽城的時候十足的霸道和囂張，恐怕樹敵不少，像許家就是明顯的例子。
如果是假死離開，在東南亞重新發展的話，也不是沒有可能。
沈遇晴還想多問幾句熊維楊的事情，但門被推開了，熊維林走了進來。
他身上帶著濃烈的煙味，盡管現在他的指尖已經沒有煙的痕跡，但是她還是知道，他抽煙了。
粉粉見狀，吐了吐舌頭，借口有事離開了。
她看了他一眼，奇怪，她現在能清楚地看出他的情緒，不好，十分不好。
“是不是熊維楊的事情？”
他低頭幫她把被子蓋好，似乎一點不意外她是怎麽知道的。
“粉粉都告訴你了？”
她點頭，看他表情這麽凝重，難道這件事情不是“道聽途說”？
“三哥真的沒死？”
熊維林搖頭，“我不確定。最近發生事情太多了，背後肯定有推手，但是我們都把推手當成了敵人，如果是他的話，也未嘗不可能。”
“那你去東南亞找他嗎？”
熊維林沈默了片刻，隨後聲音恢覆了沈寂，“如果是真的話，他會來找我的。如果現在不來找我，可能是因為時機不太適合，又或者，他還在引蛇出洞。”
“誰是蛇？”
這次，熊維林笑了笑，敲了敲她的小腦袋，“這就要問許艦川了。”
許艦川最近過得很不好，母親失蹤父親坐牢，家裏負債累累，後來許賀也成了植物人躺在病床上，許西寧天天以淚洗面，好好的一個許家就開始敗了。
他嘗試找工作，但是不知道為什麽，沒有願意用他。
家裏的房子也沒有了，他身上的錢只夠租一間地下室。他沒有嫌棄，事實上，他現在也沒有機會嫌棄了。
現在的他總算是明白當年的熊維林的處境了，不過那個時候的他應該比他更痛苦。
聊以自慰地想，他現在起碼還算是自由之身不是嗎？
不過天天被人追賬，不知道算不算是自由之身。
這一天，他又白白浪費了一天。
他一天沒有吃飯，身上只剩幾塊錢。或許，明天的公交車錢都已經不夠了。
他在地下車庫的電梯裏看到了自己狼狽的倒影。頭發已經長得遮住了眼睛，藍色的襯衣已經鄒巴巴的，下巴上青青的胡茬一片。
像個流浪漢。
事實上，他現在和流浪漢沒什麽區別。
他忽然有些累了，那昏暗的地下室，只有一張破床墊的地下室他也不想再住進去了，他走出地下車庫，在街角的花園長椅上坐了下來。
陽城的天空，難得的星光燦爛。
這些年，市政府一直致力打造環境友好型城市，現在初見成效。
他想過離開陽城，把一切甩下就走。
但是他最後還是沒有離開。
當初他逃走過，甚至在外面的世界沒有想象的讓人變得心胸開闊，他甚至還走進了死胡同。
前路漫漫，那條路他已經不想再走一次了。
又累又餓，他靠在木頭長椅上，閉上了眼睛。
忽然，旁邊有細微的聲音，有人在他旁邊坐了下來。
他沒有動，估計又是一個流浪漢吧，或者說在這個世界孤又寂寞的人吧。
不過，應該是後者，因為這個人身上還帶著熟悉的香味。
他猛地睜開眼睛，慢慢地扭過頭。
對陽城來說，今夜的星辰燦爛，如夢境一般，那麽現在，出現在他的女人，也像是一場夢一般。
許艦川緩緩擡起手，他的動作很慢，每一絲移動都好像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般。
他是餓得快要昏了嗎？
如果不是這樣，那麽怎麽會再次見到施一默。
那個總是藏在他的記憶，他好不容易才想把她忘掉的女人。
許艦川的手最終還是落了下來，他閉上眼睛，雖然狼狽但不失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惘然，“這是做夢吧？”
如果不是夢的話，那麽她怎麽會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。
他閉上眼睛，漸漸接受這是一場夢境。
但那個人——那個一直出現在他夢境的人卻並不打算放過他。
“好久不見了。”
甜美依舊的聲音。
他深吸了一口氣，再次緩緩睜開眼睛，“施一默？”
看她依然甜美如昔的容顏，他的心微微顫抖著。風吹過來，他覺得自己的臉上涼涼的，擡手輕輕碰觸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已經留下了眼淚。
男兒有淚不輕彈，但是他每一次哭泣都是為了這個女人。
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。
他心口一震，把那些負面的情緒全部甩開。他看了她一眼，明明心裏有千言萬語，但是嘴唇翕動，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。
最後，他猛地站起身來，好像是遇到了什麽野獸洪水一般，他迅速離開了這個地方。
但是匆匆走了幾步，他又驀地停了下來。
原因是身後的女人也跟著站了起來，她沒有追上來，反而是對著他的背影，無視他的狼狽，無視他的傷心，再次用冷漠的的聲音告訴他、質問他。
“難道，你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嗎？”
真相？
他苦笑連連，現在知道真相與否，又重要嗎？
或者說，對他有意義嗎？
105不說以前
105
施一默並不是他的初戀，但是絕對是他最刻骨銘心的戀愛。他們初遇的時候，他還是一個懷揣夢想的青年，他不想繼承自家的家業，他的夢想是懲惡揚善，維護這個社會的公平正義。
遇到她的時候，在一個美好的清晨。他開著車從街角慢慢走過，本來是和來接頭的同事互通信息的，但是沒有想到路上遇到了車禍，引起了堵車。
就在百無聊賴等待交警過來疏導交通的時候，他看見了路邊的她。那一天的陽城，陽光燦爛，但是沒有她身上的向日葵開得燦爛，也沒有她的笑容燦爛。
因為那漂亮的笑容，他連什麽時候交通恢覆了正常都不知道。身後的車如流水馬如龍發出刺耳的鳴笛聲，才把他從夢境中驚醒過來。
她的笑容一閃而過，但卻讓他魂牽夢繞。
那個時候，他正在執行一個任務，還是執行不能被任何人知道的臥底任務。他從沒有想到過會遇到愛情，但是如歌詞說的一般，愛情來得太快，就像是龍卷風。
他不能躲，也不能閃。
但那只是驚魂一瞥，沒有留下任何的方式，哪裏會再來的見面。
他因此在那條街又游蕩了好幾日，都沒有再次遇到她。
就在他就要放棄的時候，他在臥底的公司樓下遇到了戴著記者證的她，原來她是來采訪的，因為問題刁鉆，總是挖企業的痛楚，讓企業很不待見她。
他看見和公司接待處的人爭辯的她，莫名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福氣。
或許，他們註定要再見面的。
只不過，現在想想，當初的再見面，何嘗不是一次處心積慮呢。
“施一默？默默？我到底該叫你什麽名字？”
“不管我騙了你什麽，但是在名字上，我沒有騙你。我母親生我的時候就死了，我父親混幫派的，不過一輩子也沒有混出什麽名堂，後來去幫人開車，但是沒開幾年就欠了一屁股賭債。不過他運氣不錯，沒多久，就在老板要辭退他的時候，他幫老板擋了一槍，英勇地死去了，也讓我贏得了活的機會。”
施一默低下頭，慢慢走近他。她盯著他的眉眼，聲音溫柔，“許艦川，我並不想欺騙你。當年，是我對不起你。”
“對不起就行了？”許艦川冷笑一聲，絲絲冷意從牙縫中迸了出來，如果沒有見面，如果不知道真相，他或許還不會那麽痛。他還可以安慰自己，她有不得已的苦衷，她是一個受害者，一切都是熊維楊的錯，他對熊維楊的打擊都是合理的報覆。
但是如果這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圈套，那麽他所謂的報仇，就顯得十足可笑。
“一句對不起能幹什麽？你知不知道我現在落到這個地步，和你脫不了關系。當年，我父親不願意和熊家作對，但是是我提出來的，所以他才鋌而走險，現在落得一把年紀了還要受牢獄之災，而我母親呢，現在更是消失不見。不但我，就連許賀，現在也變成了一個植物人，我們現在許家死的死，散的散，病的病，逃的逃，施一默，你一句對不起就說過去了嗎？”
好像是為了發洩他心中的怒火，他猛地轉身，大步朝她走了過來。他擡手就捏起她的下巴，不讓她有任何躲閃的機會，也不讓她有逃脫的可能性。
他現在好像一個笑話一般，應該說，徹頭徹尾都是笑話。
而她——造成一切的人，卻在塵埃落地的時候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。
雲淡風輕，一切安好。
憑什麽，這到底是憑什麽。
她的臉近在咫尺，他盯著她的眉眼，仔細回憶記憶中這張朝思暮想的臉。多少午夜夢回的時候，他會想到這張臉，想到這張委屈的臉。
她當年有多麽害怕，他就有多麽的內疚。他一個人的時候總是在想，如果當年不是他鋌而走險，不是急於想當明面上來，怎麽會去調查熊家，想走個大案子。
結果才把她給連累了。
但是現在仔細想想，當年明裏暗裏支持他的人，不正是她嗎？
甚至有些所謂的證據，都是從她的手上拿出來的。
當時他以為她當記者自有自己的一番來路，但是現在想想，這一切都是疑點。
一個大大的疑點。
驀地，他松開了手，全身上下也好像失去了力氣一般。他頹然地坐在長椅上，撐著腦袋，也沒有看她一眼，“我不管你到底是來自什麽勢力，我也不想再去知道你所謂的真相。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句，我現在這個樣子，對你一點沒有利用價值了，你現在出現在我面前，還想幹什麽？”
施一默沈默了一秒，還是那句話。
“抱歉。”
一瞬間，他宛如陷入絕望的困獸一般，一把揮開她假惺惺伸過來的手，目眥盡裂，臉上盡是絕望，“你別假惺惺了！我不需要你的可憐！”
“我不是可憐你！我……我會幫你！”
“幫我？”他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，更加的煩躁， “你想怎麽幫我？”
還沒等施一默開口，他忽然笑著開口說道，帶著前所未有巨大的惡意，“還是想用錢打發我？還是想讓我重振許家？”
“許艦川，你不要這麽頹廢。你不應該是這樣的！”
回答她的是一聲聲冷笑。
最後，她嘆息了一聲，從包包裏拿出一信封和一張卡片交給她，“這是我現在住的地方，雖然條件沒有你以前好，但起碼比你現在好。還有這裏有點錢，你先去把醫院的住院費交了，不管怎麽樣，許賀那邊不能放棄，不是嗎？”
他一動不動坐在椅子上，像是雕像一般。
不做聲，也不拿錢。
她深吸了一口氣，從長椅上站了起來，“不管你相不相信，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欺騙你。”
隨後，她轉身離開。
走之前，她回頭看了他一眼。他整個人靠在長椅上，整個人都要融入在幽幽夜色中一般。
許艦川。
希望我這次沒有走錯。
她很快走出這片街心花園，在花園外面的長街邊，有一輛的黑色的奧迪似乎融入在整個夜色中，也不知道停靠了多久。
見她過來，奧迪打開車門，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出現在她的面前。
“施一默，你總是說我在玩火，那麽你現在在做什麽？”
施一默看了她一眼，收了臉上殘存的情緒，一張美麗的臉變得分外冷漠，“我的事情不用你管。”
“不要我管？”師悅靠在車門上，繞著長長的發絲，發出一聲嘲笑的嗤笑聲，“相信我，我也不想管的。”
見施一默不說話，直直越過她上了車，師悅氣不過，哼了一聲，也跟著上了車。
“施一默，不要忘了，我還是你長輩。”
“謝謝，只比我大幾歲的小姨。”
“你知道就好！”
兩人吵架後，又突然都冷靜了下來。
“默默，我不是說你不該去找許艦川。你應該知道許艦川現在就是一顆沒用的棋子，對我們來說，已經沒有用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施一默嘆息了一聲，“真是因為他對老板沒用了，才對我有用。我只是不想看他把生活過成這個樣子，就像是你當年放棄了任務，決意要保全熊維林一般。”
師悅臉色一白，“不要再說以前的事情了。”
她現在是想明白了。
男人真是世界上最絕情的生物，哪怕他們以前的感情再情比金堅，但是都熬不過男人不愛你了。
男人一旦不愛你了，你哭是錯的，你笑是錯的，就連你的呼吸都是錯的。
他現在有了新的女人了，所以他這個舊人變得無關緊要了，甚至可以“被消失”了。
頓了頓，她才悶悶地看了一眼旁邊長得有幾分神似的女人，說道：“正是因為我的前車之鑒，我才要告誡你。不要相信許艦川，也不要和許艦川聯系了。他不是你的良人。”
施一默沈默了一秒，隔了一會兒，才搖搖頭，“他和熊維林不一樣。我和他的世界這些年都只有彼此，而你和他的身邊早就多了一個沈遇晴。”
她最終還是戳到了她的痛楚，師悅不再說話。
車一路前行，也一路沈默。
快要下車的時候，師悅才說道：“我的話言盡於此。明天我要去一趟京都。這段時間陽城出了太多的事情。首先是陶慶安死，然後老胡子也死了，老板一連損失了兩個大將，徐家那邊也逼得緊，我要去看看是不是有人來接陽城這邊？你……好自為之。”
走了兩步，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，又停了下來。
“還有，我聽到風聲。東南亞那邊並不安穩。而且，還有一個傳言，聽說熊維楊沒有死。”
這句話說完，她如願以償地看到了對方瞬間變得慘白的臉。
戳人痛處，誰不會嘛。
這一次，她總算是扳回一局。
不過走了幾步，她又啞然失笑。為什麽要和自己人窩裏鬥呢，明明他們都是愛情的失敗者，誰都不要嘲笑誰，因為他們兩人，都是輸家。
只不過，從現實看，她比她好上一點點。
起碼，許艦川還想著她，還念著她。
哪怕恨。
106走到盡頭的感情
106
只是，她們誰也沒有想到，就在施一默轉身的瞬間，許艦川臉上所有悲痛難安的情緒都卸了下去。
或許，對一個人來說，一輩子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就夠了。
他的確愛過施一默，可以說是刻骨銘心。
但是愛情這東西太奢侈了，適合風平浪靜、物質充裕的時候。當一切改變，而她變成毀掉一切的罪魁禍首，加上又有時間的沖淡。
那麽——再深的感情也會隨著日積月累的怨恨而變得不值一提。
他依然愛她。
就像她也是一樣，她愛他，但是關鍵時候，依然選擇的不是他。
他躺在冰冷的地下室內，哪怕烈日灼心，心裏卻寒冰一片。頓了頓，他才掏出手機。
“蛇出來了。”
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，他微微挑眉，“我已經別無選擇。”
不想當一枚棋子，尤其是沒用的棋子，那麽就當一個執棋者吧。
小雙信息發過去的時候，熊維林正在餵沈遇晴吃熬了一個上午的排骨湯，排骨湯很濃，裏面的海帶都煮爛了，她一點食欲都沒有，尤其是看著這亂燉的黑色海帶。
她喝了兩口後，搖搖頭不想喝了。
熊維林蹙眉看了她一眼，“是不是不合胃口？果然那個營養師的話聽不得。”
為了給她調養身體，熊維林特別找了一個營養師，天天一日三餐填鴨式一般給她灌吃的，現在導致的結果是沈遇晴聽到營養師三個字都會條件反射想吐。
“要不，我再吃點。”
“也行。”熊維林薄唇吐出兩個字，但是心裏已經下了決定。
他要換一個營養師了。
沈遇晴不想把話題都浪費在營養師身上，剛剛小雙的短信她是看到了。
“施一默真的出來了？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